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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二十九章流云虚浮落泥垢

    几日连着下的大雪在一个毫不起眼的黄昏没有征兆地停了下来。积云略略让开一道天空,日下的子民终于看到了新年的第一个落日。

    血红的余晖不知节制地瘫倒在极厚的雪层上,像染上蔓延无边的霞光。天气有了要回转的势头。

    毕竟离惊蛰不远了。再过一段时日,应着第一声雷鸣,土里的芽都要争相抽起来。

    白后将要生产。

    墨乾自领命回宫,隐约听到一些难听的话。

    上元佳节,苌氏满门覆灭,血光之盛,胜过长街万千花灯。祸起萧墙,岂是一句“反叛”压得住的。史官笔硬,百姓眼尖,时间长河淌下去,多少宫廷秘史还不是会被扒出来。

    他应当是明白了父皇母后的心思。可是,若是真心不怕蜚语流言,又何必去阻去挡。到底是在意了,才会红了眼的去争。

    不管怎么说,是他的父皇母后,一念之差,毁了两家人。

    顺手拿起案上一盏茶,抿一口,凉。他咽进肚子里,微微打个冷噤。

    又想起安家小小姐。

    上次见她,眼中一分光彩都没有,只是石头一样抱着帝师大人的长鞭,嘴角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还听说上元节是她的生辰,当夜魇着了发了一场烧。受到如此打击,那日竟还撑着情绪,就是连哭都是一滴一滴,没有一丝声响。

    他愧疚的将要淹过去,手指不停摩挲着茶碗的边沿,下巴微微收起,盯着腰间配的短剑。

    就好像,有人射落了初生的太阳,踩脏了繁茂的海棠,一树落尽在幽黑的山谷,风吹起也没人能看到。

    与父皇母后有关,便与他有关。便是他想逃开,世人也会将他扯回来。

    对不起。

    他捏紧了杯盏,挤着眉头,将杯中剩余的茶水一饮而尽。冷意直通肺腑,顺着经脉漫延到身上每一处。

    “三公主,这是今日进韶华宫的医官录的方子,请殿下过目。”

    “知晓了,你下去吧。”

    “是。”

    墨若雪细细看过方子,遇到不明之处好好描出,预备着一会儿去问医官。许久,她放下手里的纸张,微不可察的叹气。

    母后近来情况不是很好,情绪起伏大,又见了血光。虽说不信邪,到底是被影响到。

    频频的肚痛腰酸,情绪无常,母后眼角纹路一夜一夜蔓延开,有时看着竟然有垂暮的势头。晨时去探看,母后还在睡,眼睫不断波动,手扯着被角甚至要撕断了。

    做噩梦。

    若雪跪在床角一边,轻声将母后喊起来,睁开眼的时候,枕上巾子都被虚汗浸透。母后狼狈不堪,眼神躲闪着让她走,语气很不好。

    母后最怕难堪,最怕在别人面前失仪。若雪将头低下,退后一步,顺着佩玉接过山药羹,又跪着抬手高高端起,羹汤温温,恰好入口。

    “本宫不喝,你出去。”

    若雪将头垂得更低,手上仍是稳稳端着羹汤。

    “母后看顾着些身子,此汤是医官嘱咐说要喝的,垫着胃养气血。用的材,都是儿臣在守着,亲看着大宫女拿来炖过,中间没有旁的人接手,母后尽管放心用。”

    白流岚静静躺着,一语不发。若雪静默许久,偏过头示意宫人出去,不一会儿,房中就只余她和母后。

    若雪刚想起身,便见母后瞥来一眼,只得跪回去。白流岚闭了闭眼,无视墨若雪的担心,双手撑着床沿就要起身。

    若雪端着羹汤的手微微抖着,余光见着母后靠好床架,便试探着起身。母后没有拒绝。她快步跨过去,预备给母后喂汤。

    “······”

    白流岚自己近乎粗鲁的拿过羹汤,一口一口舀着慢慢抿。刚没几口,她便突然的脸色泛白,胃中一阵翻江倒海,像毁了堤坝的江海,只一瞬,便张口哇啦一下全吐在若雪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