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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十七颗糖

    十一月初连续下了几场小雨,宋秋秋的葬礼举行在某个夹带着初冬寒意的清晨。

    灵堂布置得庄严肃穆,身穿黑色长裙的南栖抱着一束白菊,目光穿过前来吊唁的人群,一眼便看见了身穿白色孝服,跪在灵堂左侧低头烧纸的沈怀秋。

    他身旁跪着的是作为家属,同样一身白色麻衣的莫瑶。

    压低目光,南栖跟随前面的人走到场地正前方,黑白照上的沈母仪态优雅却不带笑,看得出来生平是个严苛的人。

    将白菊轻放在铺满一地的黄白花束中,南栖伫立原地,低头默哀。

    不知过了多久,随行的人已经将流程走完,坐到后排的长椅上与相识的人低声攀谈。

    灵堂前那名清瘦的身影站了许久,忽而转身走到左侧正在烧纸的火盆前,跪坐在地上,从一旁拿过来一沓纸钱,沉默着将纸钱分开扔进火里。

    直至南栖隔着火盆跪在面前,沈怀秋才注意到她,布满哀伤的眼中有一瞬诧异。

    二人相视无言,低头将各自手中的纸钱一张张投入火盆中。

    烧完一沓纸钱,南栖起身时却因为跪了太久而身形微晃,沈怀秋心底一紧正欲起身,距离南栖最近的莫瑶已经抢先一步起身将她扶稳。

    “南栖姐,小心。”

    重新站稳的南栖朝莫瑶点头致意,“我没事,谢谢。”

    随后,她后退一步,郑重其事朝家属深深鞠躬,“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请节哀顺变。”

    说完,南栖没有多做停留,经过休息区朝门口走去。

    天色晦暗,憋了一上午的大雨终于在南栖踏出门口的那一刻倾盆而下,来势汹汹。

    退回公共大厅的南栖望着自己停在前方不远处的车辆,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这场雨似乎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

    豆大的雨滴砸在地上很快溅湿了南栖的鞋子,温度也随着大雨骤降,只穿了一条单薄长裙的南栖很快便感受到了寒意,缩了缩肩膀,抱着手臂等雨停。

    心情在一瞬间变得尤其低落。

    “栖栖。”

    听见自己的名字,南栖下意识回头,只见沈怀秋神色慌张追了出来,手里握着一把雨伞。

    近距离打量他才发现,他的精神状态不太好,眼窝微微凹陷,眼底一片淡淡青灰,甚至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收回思绪,南栖大方接过沈怀秋递来的雨伞,“谢谢。你快回去吧。”

    说完撑开雨伞,转身走进雨里。

    “栖栖!”看着南栖逐渐远去的背影,沈怀秋终于没忍住开口将她喊住:“谢谢你能来。”

    对方停滞脚步,一秒,两秒。

    转身。

    黑色的雨伞下是一张笑得苍凉的脸。

    “我也许,不该来的。”她说。

    “你我都带着这份罪恶感,好好活着吧。”

    -

    回去以后南栖病了一场,不知是那天清晨的寒气侵体,还是心事太重,回去的当天下午便开始高烧不断。

    趁着自己意识还算清醒,南栖从药箱翻出两颗退烧药,就着凉白开咽了下去。

    恍惚间看了一眼桌上摆着一束新送来的明黄色向日葵,她忽然有些不着调地想:向日葵的花语是什么?

    这个问题来不及求证,南栖觉得自己的脑袋愈发昏沉。她起身走回房间,换了一身睡衣,掀开被子上床,闭眼便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深沉且压抑。

    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时候南栖只觉得口干舌燥,嗓子疼得难受,接通电话却没能立刻说出话来。

    “南栖?”电话那头的纪丞安立刻察觉到异常,“你在家?”

    “嗯……”南栖有气无力应了一声,一股莫名的饥饿感愈发强烈。

    她看了一眼窗外天色还亮着,便觉得自己应该睡了不久,下意识问了一句:“现在几点了?”

    对方没有回答。

    沉默半晌,他莫名来了一句:“方便开门吗?”

    本就精神欠佳的南栖并不想起床,干脆如实回答,“我不太舒服。”

    “嗯,我听出来了。”

    下一刻,客厅外传来巨大的声响把南栖吓得一抖,与此同时,她发现手机那头传来的动静与家里的完全同步。

    “你在干嘛?”南栖连忙问。

    “踹门。”

    “踹门干嘛???”南栖气急,“我不是在家里吗?”

    “因为你不太舒服。”

    “我能开门!”南栖骂骂咧咧掀开被子下床,“爬我也能爬去给你开门!”

    南栖开门看见纪丞安时,他眉眼带笑倚在墙上,半点没有因为自己做错事而愧疚的样子。

    南栖既心疼又生气地看了一眼自家的门,庆幸当初装修的选门的时候花重金挑了个安全系数比较高的品牌,如今才能抗住他这一脚而毫无损伤。

    “你脚不痛吗?”南栖没忍住瞪了他一眼。

    纪丞安脸上笑意更深,“竟然第一时间关心我的脚,我好感动……”

    “闭嘴。”南栖感觉头更重了,想了想,还是将门锁的密码告诉他,并郑重警告他没事不准私闯民宅。

    转身想去给自己倒杯水,手腕却被一只手拽住往后一扯,南栖踉跄着倒入他怀里,双腿软得差点站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