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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42章

    如果让我对沈鹿鸣下一个定义,大概率我会评价他为“一个聪明的人”。

    这种聪明和乔禾舟不同,乔禾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边界清晰,有一套自行运转的规则。所以她能解决复杂的数学难题,因为只要是明确的疑问句,解答起来都有路径可依。然而她解决不了很多生活里的问题,她常常忽视生活和做题是两回事,没有唯一解,更没有标准答案。

    说白了,乔禾舟有能力却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琢磨人心上。

    她给朋友圈动态点赞的理由可笑却不无道理,“发自拍从心理学角度上来讲,是为了获取肯定,而为了维持社交关系,遇到这一类的动态,必须点赞。”

    她在和男朋友相处的过程里也依然以“科学”为原则,“聪明人是要引导伴侣在自己身上多付出时间精力的。因为人在某件事物上的花费可以增加沉没成本,无形中他自己就会说服自己‘我很爱她’。”

    这些歪门邪说,我从乔禾舟那里听来了一箩筐。

    我毫不怀疑,如果每件事都能放到实验室里用仪器分析处理,她都能搞到小数点后三位。

    而沈鹿鸣的聪明来源于他的早慧。

    他从小不在父母身边长大,自然比同龄人懂事早一些。在他和我嘻嘻哈哈斗嘴的面孔后,隐匿着一个倔强的、沉默的少年。在沈鹿鸣身上,最难能可贵的是,他善良。

    长大后,他竟然奇异般地和父母和解了,和自己和解了,就连我都在一遍遍咀嚼我的父母到底爱不爱我,埋怨他们为什么从小到大都不怎么管我时,沈鹿鸣没有怨恨什么,也没有自怜自艾。他的聪明变成了人情上的游刃有余。

    他在这种“理解他人苦”里先我一步长大了。

    所以在我还在和“喜欢”“喜不喜欢”“什么是喜欢”这些陌生的情绪里挣扎来挣扎去的时候,他早就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我把这些话转述给沈鹿鸣听,他在镜头里一动不动,好久后才说,“倒也没你说的这么好。”

    我开始借着每天和沈鹿鸣聊天来逃避有关孙晓的所有事情。

    其实事情发生后我不是没反思过自己,我知道自己在插手好朋友恋爱这件事上过于盲目自信了,我以为她和乔禾舟不同,我很少跟乔禾舟分享过于私人的情绪,而孙晓和我更有共鸣,所以我们总是对彼此毫无保留,无话不谈。

    我以为她知道我没有恶意,因为我一定是永远站在她那一边的。

    显然,我错了。

    不过,如果只有这些事情,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去道歉,去和解。可孙晓竟然拿“许凡一”攻击我,这已经超出了“误会”的范畴。

    小时候,我们的关系更像是我依赖她、需要她。因为我没有朋友,沉默寡言,很多学校里、生活上的事情都是她在主导。但从我读了大学后,得益于我身边乔禾舟、陈嘉这些牛人,他们良师益友的角色给我提供了很多人生建议,我渐渐不再像小时候那样软弱,反倒开始对自己的事情有了掌控力,也会主动思考要做什么、怎么做。这就使我看起来像是变得强势了。简单说,我和孙晓的位置关系完全掉了个。

    或许,这才是她心有芥蒂的原因?

    我这样推测,可我依然束手无策。

    我现在的情绪一分为四,一部分装着沈鹿鸣,一部分装着和孙晓的绝交,还有一部分装着乔禾舟的失恋,最后一部分是许凡一。

    孙晓的事情我草草和乔禾舟讲了讲,她点点头,没发表什么看法。

    失去最好的朋友和失恋的体验截然不同,失恋是天塌地陷般的感受,而失去好朋友则像是喉咙里卡了一根刺,看似无异,实际每吞一次口水就感觉刺痛。

    上了大学后,我越来越不喜欢自己待着。我喜欢和别人一起出门,和同学一起自习,有人在我身边我就觉得踏实。所以我再再次来找乔禾舟写作业,尽管名义上是陪她度过失恋。

    “我写个作业要什么人陪?失恋我就会要死要活了吗?那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是是是,女王说得对。”我像个狗腿子,生怕乔禾舟因为我的“私心”受伤。

    “你也太黏糊了,一个学数学的,搞得这么细腻敏感,合适吗?”乔禾舟声音有些大,教室前排的人都在看我们。

    “出去说,出去说。”

    我又把沈鹿鸣的事情讲给乔禾舟听,乔禾舟一边下楼,一边表示她的满意,“还是沈鹿鸣比较适合你。”

    “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对不起许凡一。”

    “你有病啊,你是红杏出墙了,还是劈腿出轨了?”

    我想提醒她,她说的这两句完全是一回事,但转念想了想,又什么都没说。

    天气已经冷了,落叶到处飘,我捏住其中一片,又扔掉,再捏住。

    “敢爱敢恨是一种优良传统,上下五千年的美德。”又来了,乔禾舟又开始给我洗脑她的理论了。

    “你真的没事吗?”虽说乔禾舟失恋就像是只失了一天似的,但我看她气色越来越不好,心里万分担心。

    “你真的没事吗?真没和孙晓联系?”

    “我等她联系我。”

    “矫情!你直接给她发消息问清楚。”

    自从我回京,孙晓和我整整一周都没联系,我虽然生她气,却也担心她别真出了什么事,乔禾舟一怂恿我,我立刻顺从地掏出手机,发了一条“你怎么样了”。

    一秒后,聊天页面显示,“你不是对方好友。”

    我的脑袋一下跟电视剧故障似的雪花飘飘,把手机递给乔禾舟。

    乔禾舟扫了一眼,颇显无奈,“她比你还矫情。”

    “她要是把对我的狠心,放在男人身上,我们就不会吵架了。”

    “是啊,朋友也是讲缘分的,你俩缘分尽了。”

    乔禾舟这种迷信与科学融合如此完美的女人,世间罕见,我掰正她的脸,想看看这个女人脑子里的构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