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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他落下笔,写到:飞鸥。

    六十六.

    飞机已经起飞了吧?

    毛非坐在航站楼里,霜打小白菜一样只有怀里的一把吉他可以依靠,他泪眼汪汪地咬着唇,努力让自己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哭出声。

    他的小裴哥发泄过、倾诉过,现在要开始迎接新的生活,第一站就是飞去爱琴海享受海风吹。

    毛非知道自己该为他高兴的,他的确为他高兴,可他也的确没有办法这么快就调节好情绪,低落围绕着他,让他此时此刻依旧意难平。

    这就是爱而不得。

    毛非吸吸鼻子,吉他没有包,他的指尖触摸在琴弦上,轻轻一拨动就有音符震动。

    毛非想,怪不得有“心弦”一词呢,一个人的心仿佛琴弦被另一个人触碰,被另一个人掌控着心尖震动的力度。

    今天,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的庄穆亲手剪断了小裴哥的心弦,以后小裴哥就再也不会为他画地为牢了吧。

    泪珠滚滚爬了满脸,毛非好难过。

    裤兜儿里的手机震,下午去MOMO找裴黎时就震过一次,家里的摄像头给庄周提示了“声响异常”,让他看到了毛非因为跑太急而在客厅里摔了一跤的画面。

    毛非不情不愿地掏出手机,看见来电显示是庄周时,满心委屈直达天际,接通的那一秒就再也憋不住哭腔,“呜”地惹来好些侧目。

    庄周着急道:“非非?”

    毛非先哭个半分钟,这才抽噎道:“你哥是个混蛋!是个眼瞎不开窍的混账王八蛋!!”

    庄周一听就知道不妙,平日里很多事他都可以耐心安慰他的非非,唯独这件,他也无能为力。

    “裴老板他还好吗?”

    “...一点都不好...小裴哥走了...他片刻不停留地走了,回家收拾行李,买飞机票,就走了...”

    庄周默默叹息,柔声哄道:“和他道别了吗?”

    毛非揉一揉眼睛,“嗯”了一声:“道别了,我死皮赖脸地跟着他到机场来,他进去前我们拥抱了,我好伤心...我舍不得他,也怕他一个人哭...”

    电话里沉默了几秒钟,庄周也在为这份无疾而终的爱恋感慨。

    “庄啊,你说小裴哥会不会一路哭到希腊去?”

    庄周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或许可以一试的办法来安抚他的宝贝。

    “是去希腊了吗?”

    “嗯,去爱琴海了,他说他还没有见过大海。你知道吗,其实小裴哥不叫裴黎,叫裴鸥,海鸥的鸥,他想去看看大海。他开清吧之后一直黑白颠倒,白天白日梦,夜里鸡尾酒,他要离开MOMO,不想再当井底之蛙了,要去感受一下大千世界的辽阔。”

    庄周轻轻笑叹出声。

    毛非有点不好意思:“我...我是不是好矫情啊?”

    “不矫情,人在悲伤的时候,心里就要比平时更加温柔。”庄周听见了航班播报的声音,于是放下了想要追问坐标的心思,“乖宝,小裴哥可能会一路哭到爱琴海去,也可能会在豪华酒店的海景房大床上抱着枕头沮丧,还可能会包下一整个热气球,真的像海鸥一样飞在天上,借以发泄消沉的情绪。”

    毛非丝毫不自知地落入“陷阱”之中:“虽然但是,这么一说,还、还挺那什么的...换做是我,我顶破天也就是在214的木板床上抱着纸抽拧鼻涕,再睡个天昏地暗的...”

    庄周微微莞尔:“爱情和金钱,裴老板至少拥有了一样,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且他才二十五岁...我二十七岁才遇见你,你也高中三年五个前任才遇到我,所以,裴老板他还有很多可能性,他也会遇见爱他的人的。”

    毛非被说服了,谁都爱听美好的畅想,他抿着唇连声“嗯嗯嗯”,把美好再加一度:“爱他的,也是他爱的,是两情相悦的。”

    航站楼里灯光明亮,让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变成了落地镜,窗外已经黑透了。

    毛非拢一拢低迷的心绪,特别想缠着庄周不放:“你在忙吗?”

    庄周在忙,在帮庄穆确定明天宴会的各项事宜,他放下事项簿:“不忙,明天才会忙。”

    “那你可以再多陪我一会儿吗?陪我回家,行吗?我好想你啊,我想听你说话。”

    庄周有点担忧毛非的状态,听声儿就知道他撕心裂肺地哭过很久,他问:“机场离家远,我拜托占姚来接你吧?等回家了我再陪你视频,好不好?”

    毛非不干,背着吉他就往外走:“大晚上的,别去麻烦人家了。而且我好丑,我现在就是一个臃肿的大桃子,脸都肿了,我不想见人。”

    庄周听了忍不住心疼,也忍不住低笑,妥协地什么都依着他的非非。

    下午的天气晴转阴,夜晚的天气阴转小雨。

    公交车开到半路时下起来的,毛非坐在车窗边看yín雨霏霏。

    霓虹灯在雨中闪出斑斓的光晕,一时间让他天马行空,蹦出来一个新的甜点设计灵感。

    手机里,庄周在十分钟之前露馅了,宴席负责人询问可否的声音被毛非听到,于是毛非催他去忙,但是又求他戴上蓝牙耳机通话,哪怕是只听呼吸声,他也不想挂断电话。

    小雨越下越大,路上行人小跑着到处躲雨。

    真不是个好天气。

    毛非好容易才缓过来的低落又有重新席卷的趋势。

    他想起一句诗---无边丝雨细如愁,却怎么也想不起前一句来,这让他越发怪罪老天爷,是专给他找不痛快么?

    毛非有点烦这样的自己。

    他小声唤道:“哥哥。”

    庄周立刻停止交谈,温声应他:“嗯。”

    毛非委屈地嘟起嘴,他好想庄周,可他只能掩着话筒不让他听到渐渐变大的雨声:“我要下车了,马上到了。”

    “好,回去了洗个热水澡。不想做饭就点外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