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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includethe28th

    “蒲薤白在商场弹钢琴”这个话题迅速爬上文娱圈热搜榜,原本没那么高热度来着,奈何在xl加班的商陆的同学碰巧刷到相关短视频。

    同学虽然也觉得蒲薤白弹琴的样子非常好看,但作为不懂音乐的音痴,他根本get不到这曲子有什么值得让人喜欢的地方。可当他看到结尾商陆跑过去抱住蒲薤白的那个片段之后,放下手里的可乐,摩挲手掌,迅速给这个短视频加了几个无伤大雅的小标签。

    挂上“商陆”、“《漫步海洋男主》”、“公开秀恩爱”的标签之后,那视频如虎添翼,经过广大网民的转发,终于在大年初二那天登上了热搜榜。

    大年初二是回娘家拜年的日子,通常姑爷们在老婆的老家总是会感到一种格格不入的尴尬,大家不知道聊什么的时候,就会翻翻新闻,看有没有什么值得大家聊一聊的话题。

    当他们看到两个男的不在意旁人眼光的抱在一起时,多多少少会想到曾经一起无忧无虑地玩耍过的兄弟们,于是他们借此来歌颂美好的兄弟情、以及已经逝去的放纵青春,没意外的话就会收获老丈人的赞同。

    和老婆呆得时间越久,越觉得生活密度很高,让人透不过气。所以大家想要打游戏,想要出去花天酒地大保健,图一快乐。这话不光适用于男的,女的也差不多,那些喜欢精致生活的姑娘们当然希望自己买到了漂亮衣服的时候得到“好看好看”的称赞,而不是像男友或是老公那样冷笑着说“你这么胖还好意思臭美了”。

    当然了这些都属于对于性别的刻板印象,如今社会多元化了,有得是男人想穿漂亮的小裙子,也有的是女人穿着帅气的西装。

    “我前些天和晓芃逛街的时候,还看到大马路上有个男的涂着口红呢,走路的时候那个屁股扭得,像是跳钢管舞的。”某家饭桌上,新晋的姑爷正在卖力地讨好着他未来的老丈人,他尝试着聊政治经济,但老爷子看起来不大认同自己的所有观点,无论自己说什么,老爷子都会嗤之以鼻。

    黔驴技穷之下,姑爷上厕所的时候翻到热榜上蒲薤白演奏钢琴的短视频,看到视频结尾两个男的抱在一起,进而想到他的女朋友和他说的有关“我爸就是个老古板”的情报。

    姑爷知道老爷子是个艺术家,这个国家的□□的人在做什么决定的时候都要听听老爷子的意见,像是什么金鸡、百花、华表奖,老爷子永远都是幕后最有话语权的评选人。这权力,已经让“呼风唤雨”这个词显得有些小儿科了。

    老爷子一生当中拍过几十部作品,不能说每一部都非常有名,但至少每一部都很有份量。革命年代就开始给红军安排话剧了,后来又连出了不少歌颂改革开放的作品,近些年隔三差五出一部歌颂祖国伟大的电影,可以说是相当政治正确、也相当受中央喜爱的人。

    姑爷接近老爷子的女儿、委屈自己富豪身段成为点头哈腰的姑爷,也是看中了老爷子这说出来吓死人的人脉,他想着今后要是真能入赘范家,不就等于直接往上爬了四五个阶级吗。

    越想越觉得不能够放弃任何一丝有可能会让范老爷子认同自己的机会,姑爷从厕所出来之后,假装不经意地提起来“蒲薤白”的热搜,由此聊到兄弟情,聊到社会多元化,聊到街上看到的花枝招展的小伙子。

    范晓芃看着自己的男朋友,眼神从最开始的不认同变为现在的厌恶,她又想换对象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看上的人都是油腻的脑残。“刘军朋你能不能少说两句,就你会说话了是吗。”范晓芃生气地撂下筷子,“怎么着你是觉得男人不能涂口红了?还是觉得钢管舞碍你眼了?”

    万万没想到女朋友反而生气了,刘军朋笑着看范晓芃,“嗐,我不就是跟咱爸随便聊聊,你就别插嘴了,你听不惯可以去帮忙做饭啊。”

    “军朋可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啊。”一家之主终于开口了,范老爷子放下酒杯,“我们芃芃不是做饭的命,她的手要留着弹琴的。”

    刘军朋没想到传闻中的老古板居然会这么向着女儿,他尴尬地笑了笑,“是啊,也是,我俩平时也都是叫厨子来家里帮忙做饭。诶对了,我雇的厨子手艺特别好,回头给也给您老推荐推荐?”

    范老爷子客气地笑了一声,随后笑声再次变为冷笑,“那可用不着,饭还是自家做的好吃。”

    这死老头儿怎么油盐不进呢。刘军朋心里一团火,感觉自己从踏进范家门开始,就一直没有得到什么好脸色。这顿饭他食不下咽,全程尝试三四次举杯跟老爷子敬酒,最后都被老爷子微妙地拒绝了。吃完饭之后他也开始甩脸色,没怎么像样道别就走了。

    “芃芃啊,你就非得自己找男朋友吗,你看看你找的这些人,啊,没一个正经的!”范老爷子也终于开始发火儿,他数落着女儿总是忍受不了寂寞,忍不了寂寞就算了,还总是看不清男人的真面目。

    范晓芃心里委屈:“他最开始对我可好了,说一不二,早上还会给我煎鸡蛋呢。”

    “哼,我看呐,那就是为了变着花样儿地想要从我这儿拿好处。”范老爷子怒气冲冲,“平时工作上,那些天天想要捞点儿好处的人像蜜蜂似的嗡嗡嗡地绕着我,也就算了,啊,那也就算了。一过年,这些蜜蜂还往家里跑,拦都拦不住!”

    “那谁让爸你真的给过人好处呢,你要是一次都不给,那他们也不知道你这儿有蜜。”范晓芃撅着嘴,“我一把年纪了还没嫁出去,我看这也都怪你,他们都打听来我是你闺女,都有私心有目的。”

    “你怎么就不能跟你姐姐看齐一下,你看我给晓枫找的对象,这都结婚多少年了,孩子都三岁了,不还是照样疼她爱她?”

    “那是为了我姐吗,你不就是为了你工作方便吗,找了个听话的男的,分他点儿好处,他当然愿意对我姐好了。能不好吗,不好不就没钱赚了?”范晓芃一点儿不示弱,甚至当着姐姐的面说些不好听的话。

    范晓枫可不是什么强势的性格,在听到妹妹生气之后,轻轻拍着她的腿:“你也少说两句,大过年的。而且你姐夫人很好啊,公认的人品好呢。”

    “人品好就够了吗,结婚就看中了人家人品好?真要是人品好,那他就该转行,他要是继续做导演,那就不能说是人品真的好。你看他跟姐你结了婚之后,工作越来越多,什么节目都找他导演,连过年都不陪你过,这不就是明摆着是利用你吗?”范晓芃抱着双臂,“好歹我找的男的,都是别的行业的。”

    “哼,什么行业都一样,都想靠着关系往上爬。表面功夫都是糊弄人,还不如就找个幕后的老实人,给点儿甜头儿也搞不出名堂,听话地过日子,省心省力。”范老爷子被小女儿气得要犯高血压,站起来要离开屋子。

    范家两姐妹一个是满脸尴尬,一个是满脸不服,在父亲离开之后,互相之间也不再交流。

    哪知道过会儿老爷子又走了出来:“明天那个晚宴,晓枫你就不用去了,芃芃,你好好打扮一下,我带你见几个人。”

    “我不要指婚,我讨厌你们圈子。”范晓芃翘起腿,“我宁愿找个收破烂儿的,也不要贵圈儿的‘好男人’,我嫌恶心。”

    “胡说八道!”

    “哼,我说错什么了。”

    “你再不听话,信不信我就不让你出门。”

    “你试试啊,你做得到吗。”

    “你以为你那工作就有价值?什么大数据,呵,我看那也就是胡闹。那些什么什么,啊,什么互联网的,有几家公司是真的有背景的?没有背景的,我告诉你,等这个时代的浪潮过去,就都被拍得什么都不剩了。”

    “爸,你别不服,将来我们公司肯定能屹立不倒,将来真的到元宇宙的时代,我看你们这些老古董,在那个时代里连把椅子都分不到。”范晓芃伸着脖子和她的老父亲对着喊。

    老爷子一生气一上火,指着女儿的鼻子就开始喊:“用不着等什么时代浪潮过去了,我明年就给你们公司弄垮!叫你不听话!你不听话,那就是你们全公司的人都等着喝西北风!”

    范晓芃还是在赌气,但她已经不敢再顶嘴了,想到她的老父亲曾经还真的弄垮了她最开始入职的小公司,想到曾经的同事都在发愁就业问题,她觉得忍一忍大概对所有人都好。等到她的老父亲离开了会客厅,范晓芃才开始继续来劲:“他还觉得他挺厉害了呗,不就拍了几个电影吗,干嘛大家都那么把他当回事儿。”

    “晓芃,别胡说了,你别总是跟咱爸对着干好不好,每天听得我心惊胆战的。”姐姐范晓枫终于松了口气,“明天的晚宴,你可要去啊。”

    “……去就去呗,不去他又要闹。”

    “好好打扮一下,今年应该也能看到不少明星吧?”

    “能是能,长得好看有能力的人早都名草有主了,长得好看其实是个傻子的人也都有人预约了,长得好看脑子好点儿的人成天想着怎么利用人,长得好看脑子差点儿的都是人渣,就只剩下长得不好看的了。”

    “哈哈,哪有这么夸张。”

    “就是很夸张,你说,我姐夫也是这圈子里的,他平时就不跟你念叨吗?”

    范晓枫表情变了又变,摇了摇头。

    “你怎么这个表情,怎么了,跟姐夫吵架了?”

    范晓枫又摇了摇头。

    这可让范晓芃来了精神:“什么啊,跟我说说,哈哈。”

    “真的没什么,但也确实……什么都没了,”范晓枫小声念叨了一句,然后看了看时间,“都这个点儿了,我得去哄我家乖乖睡觉了。”

    范晓芃看着姐姐慌张离开的样子,不由得长叹口气,躺在沙发上。她就只见过姐夫两次面,一次是订婚典礼上,一次是婚礼上,就连姐姐的大女儿出生的时候姐夫都没能赶到医院去,说是什么节目组不放人。可是姐姐向来是一脸幸福的样子,所以范晓芃也没有想太多。

    可要是给她安排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当老公,她宁愿以死来抗拒。

    她从小跟着父亲出席各种活动,已经对文娱圈的人生理性过敏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很不喜欢一群人围着父亲阿谀奉承的样子,明明她的父亲并不是真的文化人。父亲出生的年代如此,时局一直动荡,本该好好读书的年纪,偏偏要去扛着写大字的牌子上街游行。后来又是跟朋友搞什么剧院,让大人物们来看他们演的话剧。

    那种东西,放在现在来看,根本就不是什么有艺术价值的东西,不过就是内容端正,能够把重要的人哄得十分开心。不得不说她的父亲在这方面确实有一手,总是能够抓住观众的痛点,让人自然而然地鼓起掌。

    但大家为父亲鼓掌,是源于对艺术的景仰和叹服吗?

    并不是这样吧。

    不过就只是父亲能够将大家自恋、却又不好意思大声说出口的事情,替大家大声地说出口了。

    所以她觉得这个圈子烂透了,真正的艺术家谁会在意名利啊,最后屈服于金钱权力的艺术家,也就在屈服的那一刻脱离了真正的艺术。一切与钱有关的话题,最终都会沾染上铜臭味,从而丧失其真正的价值了。

    怀抱着这样极端的想法的范晓芃,从初高中那阵子就开始叛逆,拒绝去那种贵族名校,拒绝一切加分,靠着努力勉勉强强读上本科,又勉勉强强四年毕业。范晓芃觉得自己的学习水平就能很好的反应父亲的学习水平,可能是当初父亲觉得读书对他而言没有出路,所以才走了站队抱大腿的捷径。

    可范晓芃不稀罕捷径,一门心思地想要靠着自己的能力混出一片天地,所以毕业之后投身互联网,在做数据的国际化大公司里做一只兢兢业业的打工狗。男朋友一年换一个,没有任何一个是因为爱她而靠近她,她现在想想,那些前男友们爱自己的父亲都胜过爱自己。

    越想越丧,范晓芃躺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打开手机百无聊赖地刷着动态,看到了微博热搜榜一的“蒲薤白弹钢琴”的短视频。

    她对蒲薤白没什么好印象,因为去年有一阵子爆出来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件,又是毒品又是同性恋的,搞得她那阵子频繁加班。所以无论蒲薤白长得再怎么好看,她都对这人没有好感。

    可是这人不是退圈儿了来着?呵呵,虽然在圈子里的时候也不是什么知名演员吧。

    她抱着这样的心情点进视频里看了看,一分钟的短视频,她无知无觉地反反复复看了二十多遍。

    回过神来的时候,母亲已经端来了水果,范晓芃坐起来抱着手机,“妈,你看这个人。”

    “这个人怎么了,你这么快又看中看一个男朋友了?”母亲不给面子地吐槽着。

    “不是,我就是想给你看看,你看他是不是特别好看。”

    “挺漂亮的,这人是谁?哟,这个过来搂住他的人我可认识,这不是漫步海洋的那个男主吗。”

    “哦对!对哦,是漫步海洋的商陆,我说怎么这么眼熟,”范晓芃摸了摸下巴,“不过漫步海洋是不是特别火啊,我同事说场场爆满,这票房,有没有给我爸很大的压力。”

    “有什么压力,他今年又不出电影。”

    “不出了吗?不是说一直在计划拍那个弹钢琴的?”

    “找不到主演,就不拍了。你爸难得想好好拍个文艺片儿。”

    范晓芃撇了撇嘴,“怎么今年他又不用讨好中央的大佬们了?”

    “你在外面说话可得小心点儿,别说这种话,你又不懂。”

    “我又不傻,在外面我肯定不说啊。”范晓芃笑了一声,然后突然一脸严肃,举起手机,“我爸在找钢琴师的男主?这个人不就挺好吗,这个人也是演员来着。”

    “那是你爸的工作,你不是不感兴趣吗,就别插手了。”母亲笑着把水果端到她眼前,“吃口水果,明天晚宴你可得好好表现。”

    “我需要表现什么啊……”范晓芃吃了个草莓,“顶多弹个琴。”

    “就是弹琴的,你好好想想你要弹什么曲子。”

    “呵呵,随便对付一下就好了呗。”察觉到草莓很好吃的范晓芃,又狼吞虎咽地吃了好多个,把刚刚看到的短视频抛掷到脑后。

    不被范晓芃在意的这场晚宴,可以说是文娱圈子一年一度的盛大聚会了。

    起源就只是□□的人为了逃避繁琐的家庭聚会而聚在一起喝酒聊天,后来有些想要竞争影视奖项的同行想要趁机和这些大佬套个近乎,来套近乎的人也有想要跟他们套近乎的人,这聚餐的人数也就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慢慢地从苍蝇馆子一桌人的喝酒闲聊演变为大饭店包场的业务大会。

    发展至今,这晚宴俨然成为了文娱圈最重要的社交活动,很多没后台的娱乐公司拼死拼活拿到一张“入场券”,把自己公司里最拿得出手的艺人带到大佬的跟前,要是恰好能把人哄高兴了,今后他们也就成了真正的关系户。资本家,政治家,文学家,艺术家,但凡是在这个国家有像模像样的头衔的人,都会出现在这场晚宴上。

    光影集团的赵问荆,每一年都会靠着常山的关系拿到入场券,他偶尔会带上公司台柱苏木,用苏木那张典型的英俊美人脸去敲各位大佬的“家门”,或者只是单纯巩固一下自己在圈子里的位置。后来苏木越来越不好管教,而赵问荆也成了晚宴的常客,索性也就不带艺人,而是带着家人出席。

    今年的赵问荆却有了别的想法,他在大年初二那天给常山打电话,“你能想办法让商陆也参加明天的年会吗。”